1998年夏秋时节,全国特大洪灾爆发,滔天巨浪肆虐长江、松花江、嫩江、西江、闽江等流域,涌现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佳话。
8月12日晚,央视播出军民抗洪时刻,解放军战士和干部群众猛虎出山,冲锋在前,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铜墙铁壁。
画面转到湖北嘉鱼县簰洲湾,一位羸弱的6岁女孩双手紧抱大树,迸发出惊人的求生信念,在汹涌澎湃的怒涛中坚持9个小时,随时可能被浊浪卷走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艘冲锋舟破浪而来,伴随璀璨的五角星辉,强劲有力的双手将她稳稳托起,象征希望的臂膀为她送来安康。
这道振奋人心的救援光芒,一夜之间感动无数国人,这位女孩也被称为“抱树女孩”,鼓舞着后续抗洪救灾的士气。
6岁本是体力羸弱、懵懂无知的年龄,但随着媒体报道,原来英雄救援时刻的背后,还隐藏着一段催人泪目的佳话。
女孩强如巨擘的求生信念,究竟从何而来?如今25年过去,这位“抱树女孩”过得怎样?
特大洪灾
1992年,“抱树女孩”出生于嘉鱼县簰洲湾村庄,父母为她取名“江珊”,寓意海纳百川、抱负不凡,完美印证江珊如今的职业。
嘉鱼县,位于武汉上游60公里处,气候温和湿润、降雨丰富、水源充沛,村民世代以长江水耕田灌溉,对大自然怀有深厚的敬意。
因此,正值懵懂的江珊丝毫无法料到,哺育村民多年的长江母亲河,竟因一场罕见的暴雨酿成灾祸,彻底改变余生命运。
洪水泛滥的原因极为复杂,首先是人祸方面,常年滥砍滥伐导致长江植被受损,水土流失严重水位上涨,为洪水泛滥埋下祸根。
其次便是天灾,1998年6月中旬起,洞庭湖、鄱阳湖连降暴雨,出现“厄尔尼诺现象”(赤道太平洋水温异常升高),导致长江流量迅速增加,水位横跨警戒线。
通常而言,厄尔尼诺现象结束第二年,我国长江及南方、北方地区经常出现暴雨。
1997年5月,“20世纪最强厄尔尼诺”,正是“98年特大洪水”重要原因之一。
自洪水泛滥之初,各级政府立即开闸泄洪,但由于暴雨彻夜不休,江珊所在的簰洲湾水位,达到31.52米历史新高度,呼啸的狂风仿佛在预示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。
1998年8月1日,经历长达1个月的暴雨洗礼后,簰洲湾堤坝不堪重负,决堤崩溃。
刹那间,滔天洪水喷涌而出,划破深夜睡梦的寂静,朝簰洲湾附近村庄袭来,仿佛大自然倾泻怒火般,势不可挡。
伴随第一声求救呼啸而来,昔日祥和的乡村街道暴雨满溢,水电皆断,漆黑一片,仿佛电影中的世界末日,令人心惊胆战。
深夜凄惨的狂风中,汹涌澎湃的洪水仿佛野兽出笼,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和深不见底的水位,将一位村民卷入漩涡,彻底击溃村民最后的心理防线,乱作一团。
由于子女众多,母亲将年幼的江珊交付给奶奶照顾,带着其余孩子在黑暗中摸索前行,以便为老人幼女开辟生路,不料却被洪水的魔掌拍入深渊。
目睹至亲顷刻间消失的悲剧,6岁的江珊吓得愣在原地,正当洪水滚滚袭来,一双熟悉的大手将她“拽”出漩涡。
生命传递
江珊抬头望去,施救者正是年迈的奶奶,在这风起云涌的生死存亡之际,江珊是奶奶逃生的动力,奶奶是江珊求生的希望,彼此救赎。
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即将被洪水吞噬的祖孙俩,一棵尚未被淹没的白杨树,仿佛雪中送炭,成为二人暂时的避风港。
然而喜悦总是短暂,这棵白杨树枝干细挑,经过洪水不断冲刷,根部土壤逐渐松动,颓败之势愈发明显,已然无法支撑祖孙俩的重量。
生死攸关之际,奶奶果断做出大胆决策,不仅为孙女赢得救援时间,更是创出催人泪目的“祖孙深情”。
滚滚浊流之间,四处回荡着凄惨的哀嚎声,每一分每一秒,都有树木被村民被洪水无情卷走。
由于长时间浸泡洪水,导致江珊逐渐虚弱,年迈体弱的奶奶逆着强大的洪流,迸发出惊人的力量,将孙女举到白杨树的枝头处。
随着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,昔日慈眉善目的奶奶脸色突变,郑重其事的多次叮嘱江珊:“抱紧树,别睡着,五角星肯定会来救你”,随后微笑着跃入波涛……
水火无情,人间有爱!
告别之际,奶奶交付给江珊的最后“礼物”,不仅是一颗白杨树,更是延续生命的灯火。
奶奶离去后,江珊只能独自面对死神的袭卷,脚下波涛汹涌的洪水野兽,头顶呼啸盘旋的暴风骤雨,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这颗摇摇欲坠的“白杨树”。
最终,奶奶用生命换取的这颗白杨树,未能创造奇迹,在洪水与泥流之间“壮烈牺牲”。
好在因祸得福,漂浮在水面上的白杨树,仿佛一只坚固的木筏,具有较强的浮力,紧紧抱树的江珊因此没有坠入漩涡。
奶奶走了,大树倒了……,此刻的江珊仿佛瀚海中的一粒尘埃,再无依靠。
正当江珊陷入绝望之际,远处的一抹翠绿,重新点燃江珊内心被洪水浇灭的求生火苗。
滔滔泥水,江珊瞅准时机,顺势冲到另一颗粗壮的大树枝头,而后紧紧抱住生命的希望。
由于洪水入村,奔流而来的怒涛洪水,夹杂着不少尖锐杂物,顺流漂泊的江珊难免磕碰擦伤,但比起弥足珍贵的生命,终究值得。
灾害固然可怕,但只要心存信念,便能击穿顽石。
年仅6岁的江珊不懂这些,却坚守奶奶临终前的嘱咐。奶奶文化程度不高,却深知“五角星”定会英勇救援,祖孙俩坚定不移的信任,正是救援战士赴汤蹈火的欣慰源泉。
人民信我一分,我定不负人民!
抱树女孩
深夜9点,湖北公安消防队接到任务,果断抛下尚未吃完的晚饭,立即派出60名英勇的“五角星”战士,组成抗洪突击队,火速驱车赶往现场。
伴随救援警报呼啸拉响,簰洲已成一片汪洋,哀鸿遍野,望着流离失所的受灾百姓,战士们仿佛注射“肾上腺素”,不知疲倦展开救援。
凌晨5点许,连续救助12名落水者的王明华,此刻已经筋疲力竭,但他依然屹立在冲锋舟的前沿,仔细排查水面细节的魁梧身影,仿佛在告诉百姓:我们还在救援,你们要坚持住!
透过洪水波动痕迹,王明华突然定睛望去,冲锋舟左后方一颗摇摇欲坠的树上,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。
察觉异常后,指挥员隗德芳一声令下,冲锋舟立即掉头朝着大树踏浪而来,王明华整装待发,随时准备下水救援。
此时,江珊已经抱树长达9个小时,且长时间处于惊恐状态,身体虚弱精神恍惚,随时可能脱手落水,救援行动迫在眉睫。
然而,由于此处地形原因,水流迅猛湍急,冲锋舟根本无法停靠。即便通过绳索固定,但长时间经历洪水冲刷的树干底部,随时可能被洪水连根拔起,从而导致江珊被卷入漩涡。
对于王明华而言,救援之所以为救援,就是要最大程度保证落水者的安全,即便需要献出生命,他希望能取而代之。
泥流之间,驾驶员连续数次下达命令,但由于水位仍在高涨、流速颇大,冲锋号非但无法安全停靠,反而因不慎撞击,导致大树摇摆不断,年幼的江珊愈发陷入恐慌。
经过紧急商议,突击队决定采取“飞扑救援”,等到冲锋舟靠近大树时,迅速探出手臂将江珊抱到舟上,这种方案看似简单,实则危险重重。
首先,冲锋舟无法停靠,留给救援者的时间几乎只有一瞬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其次,如果救援者不慎坠入洪水,便将江珊举至头顶安全部位,即便付出自己的生命。
人命重于泰山,王明华主动毛遂自荐,伴随指挥员第4次命令下达,冲锋舟宛如破竹之势飞驰而来。
10米,5米,1米……,王明华以雷霆之速,用强劲有力的大手稳稳托起江珊,救援成功!
逃出生天之后,这个紧抱大树抗衡洪水9小时的6岁小女孩,望着王华明头顶的五角星,终于摘去坚强的雨伞,潸然泪下:“奶奶,我要奶奶”……
祖孙俩的淳厚情感,深深感染着每位突击队员,这位伟大老人家献出的不仅是白杨树,更是弥足珍贵的逃生机会。
劫后余生,曾经幸福热闹的江珊一家,虽然只剩下姐姐、父亲和爷爷,但好在尚有归处。
1998年8月12日,一则“6岁小女孩紧抱大树9小时获救”的新闻传遍全国,无数爱心人士捐出善款,各大名校抛出橄榄枝,全力帮助这个象征着抗洪奇迹的“抱树女孩”。
今日圆梦我成你
军民抗洪胜利后,王明华专程从武汉赶赴嘉鱼县,为江珊送去书包和文具,希望她努力学习,不忘奶奶救命之恩。
对于江珊而言,既然是“五角星”拯救她于怒涛之中,那便不爱红装爱武装,梦想成为新生“五角星”,让这份充满温暖和力量的光芒,薪火相传。
高考结束,江珊如愿以偿考入“铁道警察学院”,2014年顺利成为光荣的铁路公安民警。
“今日圆梦,我成了你”,五角星的最好传承。
穿上警服的江珊英姿飒爽,对着镜子自我发誓:“江珊,记住。你可以永远相信五角星,你也要做一颗五角星”。
成为警察,并非江珊梦想的终点,而是筑梦的起点。
作为女警,江珊巾帼不让须眉,每次任务下达,始终冲在最前沿,许多百姓称赞她为“花木兰”,江珊却认为这些只是分内之事。
在人生最漆黑、最无助之际,这些舍己救人的消防官兵,将生死置之度外挽救于人,为江珊传递出淋漓尽致的大爱之课。
因此,自从被五角星拯救那一刻起,一粒镶嵌着感恩和奉献的种子,便在江珊心中生根发芽,如今冲锋救人,自然不觉伟大。
2019年12月,应城发生4.9级地震,原本已下班返家的江珊,立即将孩子交付家人,整装待发投入工作,帮助无数乘客安全撤离。
2020年武汉封城,江珊第一时间递交“请战书”,不顾生命危险赶赴前线,帮助医院承担转运病患等工作。
舍我其谁,不让须眉。
凭借优秀的工作成绩和无私奉献和精神,江珊顺利成为派出所副所长。
然而,江珊依然没有任何“架子”,用行动诠释报效祖国、回馈社会、从警为民的铮铮誓言。
2022年5月4日,五四青年节,一首公益歌曲《闪耀》横空出世,原型和演唱者正是24年前的“抱树女孩”江珊。
歌曲很短,寥寥80多字,但每个字每个音符都是记忆犹新的画面,仿佛电影般重新闪烁,奶奶舍己救孙、紧抱大树9小时、王明华英勇救援……
歌词朴素,却深入人心,每一个“光”字都蕴含着五角星的璀璨,从上天入海到夏奥冬奥,从众志成城击退疫情,到奋不顾身抢险救灾……
一人之力终有限,万人之势撼山海。
25年春冬之间,昔日羸弱受助的“抱树女孩”,已经成为遮风挡雨的“五角星”,完美诠释知恩图报、回馈社会的赤诚之心,无论昼夜,光芒闪耀。
轻舟已过万重山,前路漫漫亦灿灿,汹涌洪灾可以摧毁耕田屋舍,却无法战胜华夏儿女的众志成城,薪火相传。